或许大多数中国人对菲利普·赫尔维格的名字闻所未闻，但对一些乐迷却是例外。他们近乎狂热地崇敬这个61岁的比利时人，并且亲切地称其为“老赫”。而在欧洲，“老赫”则早已因其在古乐指挥领域的卓越成就，被作为大师级人物广受尊崇。前不久，赫尔维格带着比利时皇家弗莱明什爱乐乐团首度访华，在东方艺术中心举行了专场音乐会。“老赫”在接受早报记者专访时照例谈起了他对“本真主义”的看法：以本真的方式而非浪漫派的方式来演奏巴赫音乐，并不是为了复原几百年前的历史，而是为了触碰到巴赫音乐的灵魂——因为那样的巴赫是纯正的巴赫。

   
    花白的头发，精致的眼镜，儒雅的微笑；上台时不拿指挥棒，却每次都像走上讲台一般夹着乐谱……指挥家赫尔维格看上去更像一个大学教授，连演出结束后为一群冲上台去的“粉丝”签名，也像一个老师在回答学生们的课后提问。

    但这种“身份的错位”不只是外表上的巧合。几十年来，赫尔维格在古乐领域的开拓极富学术性；而早年在大学中研习自然科学的经历，也使其比起一般的音乐家更多了一些学者背景。学者气质也使赫尔维格的音乐与众不同。音乐会结束，不少乐迷感叹，原本熟得不能再熟的莫扎特作品在他手下变得“很新鲜”。

并非“半路出家”

    东方早报：这次来上海，你选择了莫扎特的最后两部交响曲，并和德拉萨勒合作《d小调钢琴协奏曲》。有些乐迷表示，这些曲目对他们来说太通俗了，你应该带《安魂曲》或者早期的合唱作品来，那才是菲利普·赫尔维格的最强项。

    赫尔维格：通俗？噢，这些作品确实有太多人熟悉了。不过我要说，你们会获得与以往不同的听觉经验。与在香榭丽舍管弦乐团不同，我在皇家弗莱明什爱乐乐团并不使用莫扎特时代的古乐器，乐手们大多用现代乐器演奏。但我们的处理却又是本真主义的——无论是速度、分句，还是各声部位置的摆放和由此带来的声音的清晰度。总之，这些“老”的音乐，会用一种全新的形式被演绎出来。

    我同时与好几个乐队保持合作关系，它们各有分工。巴洛克和早期音乐主要由欧洲声乐团来演，而这次带来的皇家弗莱明什爱乐乐团则是个交响乐团，自然以交响音乐更多。至于《安魂曲》，这需要与本地合唱队的合作，对我们时间很紧张的巡演来说，显得太麻烦了。

    东方早报：你的履历似乎十分独特。你大学主修的专业是药学，后来才主攻音乐，拿中国人的话说，这可以叫“半路出家”。

    赫尔维格：的确，药学，那时我对它们非常感兴趣，但“半路出家”并不准确。事实上，我在孩提时代就开始接触音乐了。十二三岁时，我就在我所在的教会学校指挥过唱诗班。15岁则拿了一个钢琴学位，随后又继续尝试指挥。到了大学，在主修专业以外，我同时还组建了合唱团。直到25岁时，我终于下定决心，把全部精力投入音乐。

    获得一个纯正的巴赫

    东方早报：你是1970年代场“本真运动”的“主将”之一，谈谈那个运动吧。

    赫尔维格：是，对于早期音乐来说，那是个非常重要的运动。当时，人们已经习惯了以宏大的音响和浪漫的风格来演绎各种时代的音乐。但我们突然意识到，演绎巴赫的音乐，怎能同对待勃拉姆斯、拉赫玛尼诺夫等一模一样？这就好比你临摹一幅凡·高的画，却坚持使用毕加索的笔法，那还可能是凡·高吗？因此我们认为，应该回到巴赫时代的方式上去。我们需要知道，那时的人是怎么演奏的？于是我开始研究以本真手法来演奏巴赫。正是在那时，我遇到了哈农库特和莱昂哈特——他们是真正重要的人。

    东方早报：在一些人看来，使用仿古乐器演奏早期的“古乐”是评判“本真运动”的重要标准。你认为“本真运动”的标准是什么？

    赫尔维格：一个基本的标准就是，完全尊重作曲家的本意。比如巴赫在谱面上写了什么，你就应该照着做，这样才能获得一个纯正的巴赫。在这个条件下，采用仿古乐器和还原当时的编制或许是必要的。你绝不能像习惯的那样动用一个大编制乐队和为歌剧准备的合唱团，来演奏巴赫的康塔塔。

    事实上，“本真运动”的对象不止是巴洛克及其以前的“古乐”。对于今天来说，几乎90%的古典音乐都可以算作“古乐”——早年我主攻文艺复兴和巴洛克音乐，40岁以后我开始逐渐涉猎古典主义和浪漫派甚至现代音乐。无论巴赫、贝多芬、勃拉姆斯还是布鲁克纳，我都遵循同样的哲学——以本真手法使他们的音乐听上去更像其自己。

    东方早报：但这就可能使你的音乐与人们所习惯的大不相同。这会不会让你感觉有些尴尬？

    赫尔维格：其实未必如此。30多年前“本真运动”刚兴起的时候，在欧洲确实有很多人表示不解：他们认为这是一帮奇奇怪怪的人在做一些奇奇怪怪的音乐。古乐则被排除在正常的音乐会生活之外，但随着后来越来越多唱片的问世，各种各样的音乐节也开始接踵而至，这种情形很快发生了改变。人们逐渐习惯和适应古乐及本真主义的演绎方式。现在，这早已成了普通人音乐生活的一部分，而且其范围已不仅仅是欧洲。

东方早报：哈农库特曾经说过，以本真手法演绎“古乐”不是为了忠于历史，而是为了忠于艺术。你怎么看这个说法？

    赫尔维格：我完全同意这句话。历史不可能复制，我们无法也不必要回到古代。我们需要做的是通向音乐的灵魂，并借此对关乎生命意义的问题作出解答。音乐的真谛在于其灵魂，而它的目的在于探求生命的意义。至于使用怎样的乐器、风格、演奏法等等，都只是通往灵魂的道路。我们需要以本真的方式而非浪漫派的方式来演奏巴赫音乐，并不是为了复原几百年前的历史，而是为了触碰到巴赫音乐的灵魂——那样的巴赫是纯正的巴赫。

    “我指挥谁，谁就是我最喜欢的”

    东方早报：几十年来坚持使用本真手法演绎各个时代的音乐，给你带来的是一种怎样的体验？

    赫尔维格：非常有意思。使用仿古的乐器和乐队编制来营造仿古的声音是一大乐趣，同时，发现和研究一个正确的版本，阅读相关的各种著作，也是有趣的事情——我们听不到舒曼当年是怎么演奏的，但我们可以通过阅读和研究来获得相似的体验，伟大的音乐永远可以让你获得新的东西。

    东方早报：音乐家似乎总是处在不断旅行的状态。那么你的未来呢？关于录制是否有进一步的计划？

    赫尔维格：是，我的计划有很多。我常年在欧洲举行音乐会，世界范围内的巡演则一年安排两次。

    至于录音计划也有很多。我正在准备录制贝多芬的交响曲全集、斯特拉文斯基的《诗篇交响曲》和门德尔松的钢琴协奏曲。此外，在欧洲声乐团，我将继续录制巴赫以及更早的文艺复兴音乐。对了，还有布鲁克纳全集，也在我的计划之列。

    东方早报：其中有谁是你最喜欢的作曲家吗？

    赫尔维格：噢不，对我来说，评选一个“最喜欢”的作曲家实在很困难。我指挥谁的作品，谁就是我最喜欢的。

上面这套黑胶是赫尔维格的第一套《马太受难曲》，现在价钱估计在2/3000左右。
贴几张赫尔维格指挥的作品。

这篇访谈叙述有误，比利时皇家弗莱明什爱乐乐团是一个使用时代乐器的乐团，并非访谈说的现代乐器，而且访谈上看起来似乎是引用了老赫的说法，这也许是翻译或者记者记录的有误。PS,我本人在现场听了这场音乐会。

谢谢指正。赫尔维格那几个乐团我经常搞不清楚，
老记不住。